门诊内外:儿童呼吸道疾病高发下的家长、医生、老师众生相

更新时间:2023-11-24 12:05:38作者:橙橘网

门诊内外:儿童呼吸道疾病高发下的家长、医生、老师众生相

发烧、咳嗽、呕吐……最近,全国多地许多父母为孩子生病操碎了心,有幼儿园将近一半的学生请病假,有小学班级感染人数过多导致全班停课,医院的儿科挂号排到了几百上千号。

据国家卫健委近日披露,随着各地陆续入冬,呼吸道疾病已进入高发季节,目前多种呼吸道疾病交织叠加。这一情况已引起世界卫生组织的关注,据其最新报告,自10月中旬以来,中国北方报告的流感样疾病较三年前有所增加。

11月23日,南都、N视频记者采访北京、上海、杭州、广州等地多位患儿家长、老师和医生,听他们讲述呼吸道疾病高发季中的辛酸遭遇。有家长表示,早上6点去医院挂号仍排到100号左右,在连续多日通宵照顾孩子后濒临崩溃。有医院为了让一些孩子输液的时候不用趴在椅子扶手上写作业,专门设置了“学生输液区”或“爱心书桌”。


北京一家医院急诊满是患儿和家长。

高烧、呕吐与彻夜咳嗽

15天,家住上海的沈女士在孩子支原体肺炎“中招”后“暴风成长”,从手足无措地到处求助,到在网上分享治愈历程,“单方面宣布已成为支原体肺炎专家”。

沈女士向南都记者讲述这段经历,10月28日晚上11点,她带着7岁多的孩子结束外出活动回家,听到孩子干咳了几声,起初并没有太在意,没想到当晚半夜孩子开始发烧,一度烧到了40℃,吃了退烧药也不见效,孩子体温一直在39℃至40℃徘徊。

沈女士一夜无眠守着孩子,第二天一早就去当地一家大型综合医院挂了急诊。验血显示CRP和中性粒细胞略高,医生说炎症比较严重,但支原体和流感病毒测试都显示阴性,说不上什么病,暂且开了头孢回家吃。

到家后吃了药,孩子却开始呕吐,接连呕吐到晚上。沈女士说,那天孩子一天都没吃下东西。随后在家休养的两天,孩子持续高烧不退,吃退烧药、做物理降温,都不见效果。

10月31日,心急如焚的沈女士再次一早带孩子去医院,急诊,验血,拍片。“这下狡猾的支原体露出了原形。”沈女士说,孩子检测出支原体和甲流弱阳性,CT拍片显示肺炎,右肺实变,属于严重感染。

医生建议马上住院,但是医院没床位。沈女士告诉南都记者,孩子去医院看病那段时间,医院儿科每天都排七八百个号,她都会早上6点就起床去医院,能排在100号左右,“如果8点去,基本就下午才能看得到病了”。无奈,他们只能又一次开药回家吃,配合输液和雾化治疗。

接下来就是连续4天的输液。挂了两天吊针后,白天孩子退了烧,但咳嗽却变得更严重,夜间睡下时,孩子几乎彻夜没有间断地剧烈咳嗽,沈女士甚至听到孩子肺部有响声。因为彻夜咳嗽,孩子睡不好觉,一到夜间就又开始低烧。

“晚上孩子一直喊难受,做母亲的也受罪。”沈女士说,打吊针时孩子因为疼痛而大哭,连续三天每顿饭只吃一点点,甚至不吃,或者吃完不久又开始呕吐。她也整夜无法休息,忙着给孩子倒水、量体温、做物理退烧、盖被子、拍背。孩子咳嗽久了肚子疼,她还要帮孩子按揉肚子。

“孩子半夜流泪和我说不行了,他太难受了,要去医院。”沈女士向南都记者回忆起最难受的时候:“那几天简直是噩梦,我四五天晚上通宵没有睡觉,做梦都盼望孩子能不咳嗽了。”

生病15天没住上一天院

连日来,没能好好休息的沈女士已经在崩溃的边缘。她想带孩子去住院,但医院还是没有床位,需要排队等待。沈女士告诉南都记者,自己排普通住院的队排了8天,直到孩子病愈都没有轮到。

11月4日,孩子外公因为连续陪孩子去医院,出现交叉感染身体不适,一家人挂了特需重症的号。在特需重症医生的建议下,孩子改用米诺环素治疗。

“换药当天就起了效果,下午咳嗽少了,烧也退了,当晚咳嗽也少了一些。”沈女士说,5日,孩子终于完全不发烧了。

6日,沈女士挂了儿童医院的特需号,想寻求特需住院,但儿童医院特需专家看了情况,说孩子已经有好转,不用住,可以等过几日复查,如果肺部实变还没消除,再住院做气管镜检查。

沈女士“纠结了很久”,最终听从医生的建议,没有住院。

接下来几天,孩子在家缓慢康复。沈女士告诉南都记者,这期间她不停帮孩子拍背,每天要拍个几百次。她还教孩子咳痰,说这“很重要,咳出来就能好!”

止咳贴、熬梨子水、百合粥,一切听说对肺炎有利的食物,沈女士全都给孩子用上了。“N管齐下,按时吃药,按时雾化,按时拍背,绝不出门,停止一切补习班和网课,不做任何作业,每天昏天暗地想睡就睡。”沈女士这么描述这段居家养病的日子。

到11月10日,“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”,沈女士带孩子到医院复诊,拍胸片显示实变70%-80%已经吸收。11日,孩子自生病后第一次自由出门,期间偶尔咳嗽,但大部分时间状态良好。

13日,在患上支原体肺炎15天后,沈女士终于安心,孩子愈后良好,戴着口罩重返学校。

沈女士艰难的15天不是特例,10月中旬至今,社交平台上出现大量家长分享孩子支原体肺炎或流感治疗的帖子。


家长在社交平台分享孩子治疗支原体肺炎的帖子。

国内呼吸道疾病多发的情况,已引起世界卫生组织的关注。根据其最新报告,自10月中旬以来,中国北方报告的流感样疾病较三年前有所增加。报告称,中国已建立系统来获取有关疾病发病率趋势的信息,并将这些数据报告给全球流感监测和应对系统等平台。

11月13日,国家卫健委曾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呼吸道疾病发病率上升情况,随着各地陆续入冬,呼吸道疾病已进入高发季节,目前多种呼吸道疾病交织叠加。

北京市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童朝晖在发布会上介绍,肺炎支原体是常见的呼吸道病原体之一,儿童肺炎支原体感染每3年至7年会出现周期性的流行。

有班级因多人感染停课

郑女士的孩子在广州上幼儿园,她告诉南都记者,前两周,女儿班上25个同学有十来个请了病假,“这个星期才少了一点,也有四五个”。

11月23日,广州一所妇幼医院的医生告诉南都记者,为了应对儿童流感,医院已经连续两三周调动各个科室加班。该院的儿童内科门诊,目前每天要接待2700多例有感冒、发热症状的患儿,中午和周末全都用来加号。

这位医生介绍:“今年冬天的感染,主要是甲、乙两个类型的流感,然后支原体感染也比较多,衣原体感染少一些。如果从发病率上来看,跟往年冬天相比也没有太大区别,因为每年冬天都有这种感染,也都会有几波,只是这一波可能还合并了一些其他的病毒感染,也有时会出现病毒和细菌的混合感染,但那个比较少。患儿出现‘白肺’的情况也不算特别多。这与广东气候相对温暖也有关系。”

长沙一名幼师小芸(化名)告诉南都记者,目前其班上出现了一例支原体肺炎患儿。“小朋友就是咳嗽,后面被带到医院打针,治疗了半个月,现在已经回来了。”

据小芸介绍,这名小朋友是在10月底生病的,当时长沙的气温骤降。此外,“小朋友的父母在批发市场做生意,他每天会接触很多人,加上本来身体抵抗力就差,所以就中招了。”

小芸表示,目前其所在幼儿园已经采取消杀、熏艾草、戴口罩等措施进行预防,暂时没有出现大面积传染的情况。

曾是护士的娜娜目前在该幼儿园做后勤工作,她告诉南都记者,微生物在10℃左右的室温里比较活跃。北方相对于南方气温更低,患病的孩子也更多。

杭州一名小学老师郭女士告诉南都记者,她所在的学校也出现了一些呼吸道疾病感染的案例。“五年级一共7个班,有1个班因为感染人数已经超出规定,全班停课了。”

她表示,自己近期也感到喉咙不适,身边也有其他老师感染呼吸道疾病。“五年级那个停课班的学生上周去研学,大概是住在一个寝室里,集体被感染了。”


北京一家医院急诊满是患儿和家长。

在天气更冷的北京,11月22日晚上,文女士带着5岁的孩子到医院夜诊。她向南都记者回忆,当时她是晚上8点到的医院,拿到的号是700多号,等到晚上10点半才看上病,当晚她看到儿科排号已经排到1500号。

线下门诊排起长队,为满足患者错峰就诊需求,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11月7日发布消息称,“经开区问诊服务平台”正式上线尚亦城APP,该平台将秋冬季呼吸道感染性疾病高发期常见病症诊疗搬至线上,由全国公立三甲医院的医生坐诊,让“中招”的居民群众能够避开线下门诊高峰。其中,“小儿咳嗽/儿童发热支原体肺炎极速问诊”区可为患者提供免费咨询,不收取线上问诊咨询费用。

“打着吊针写作业”

11月初,北京清河医院医疗副院长师晓东申请在院内开设普通儿科门诊,“我发现海淀周围的儿童看病特别难,很多儿童医院挂号都好几百号了,还有孩子高烧、白肺,我觉得我得把责任担起来。”近一个月,师晓东每天接诊四五十号病人,“给他们打点滴、门诊留观,以及雾化吸入”。

前来看病的孩子中,支原体肺炎患者占了至少1/3。“这还只是检测结果呈阳性的,还有一些假阴性”。师晓东表示,“来我们这儿看病的初中孩子多一点儿,有班级一半全病倒了。”

已经连轴转工作多天的师晓东哑着嗓子对南都记者说,“前来输液的病人,一般都要输2-4个小时。但是病房啊留观室啊都没有那么多床位,我们压力还是蛮大。”

师晓东向南都记者详细介绍了支原体肺炎的治疗过程:“支原体是一种介于病毒和细菌之间的微生物,特效药就是红霉素、蛋黄内酯类、青霉素。如果耐药的话,就使用四环素类。如果有其他的病症,例如咳嗽,炎症指标高了就得用激素。有的还得灌洗支气管,把炎症物质给吸出来,这样才能彻底治好。”

她还提到,支原体肺炎可能造成凝血问题,“要利用一些抗凝血的药物,严重的话还会影响血液系统”。据她估算,“这几天接诊的病人里,大概有1/10的孩子病症比较重。他们肺部有片影,高烧不退,精神不好”。

师晓东介绍,有一个12岁的女孩咳嗽发烧,自己在家用了阿奇霉素,但效果不好。来了医院后确诊为支原体肺炎。因为情况比较严重,医院特地为她腾出了床位。

“前五天我们用阿奇霉素治疗,效果不行,还是发烧,家长特别着急。然后我们就上激素,但效果还是不好。后来我们查阅指南,更换了左氧氟沙星这类的药,第二天体温就正常了。”目前女孩肺部阴影情况已经有好转。

至于肺部阴影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消失,师晓东表示要一个月左右,“支原体得复查两三个疗程才能完全治愈”。有一些孩子以为自己好了,就去上课,结果上课之后又发病了。还有孩子“药都没吃完就复课了,以为吃完一个疗程就康复了”。

有的孩子急着复课上学,而有的孩子甚至“打着吊针写作业”。


盐城市妇幼保健院的“爱心书桌”。

为了让一些小患者在完成输液治疗的同时,不用趴在椅子扶手上写作业,有医院临时开设了“学生输液区”。江苏省盐城市妇幼保健院则是在急诊科输液室专门辟出一角,放置了“爱心书桌”。

11月23日,该院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,目前约有十个位置,都是这个月增设的,“如果看到患儿和家长是带作业来的,我们就会主动跟人家说,这边有一个写作业的区域,把他们指引过去。”

由于来此输液的学生患者不太多,并不需要预约,暂时也没有收费的打算。该工作人员还透露,医院明年准备增设一个阅读区,为前来就诊者提供一些开架阅览的书籍。

出品:南都即时

统筹:南都记者 向雪妮 陈燕

采写:南都记者 郑璇真 周敏萱 侯婧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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